第28章 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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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疤痕
許知醒怔忪著, 腦子裏好似完全不能把閔司行的話串在一起。
過了一會，才無措地想去牽他的手，還沒碰到, 就被閔司行冷淡移開了。
“我，我沒有喜歡他，沒欺負你。”
“什麽外賣？我不知道。”
她有些急切地說：“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如果我知道是別人點的我肯定不會拿的。”
那段時間閔司行嶄露頭角, 一些極端私生知道他的手機號跟身份證號，偶爾閔司行會用別人的手機打給她。
腦子裏的思緒亂糟糟的，她停了幾秒，又繼續說：“沒有給我送禮物，我不知道，你是說他當時回國了嗎？我也沒見過他。我不知道他喜歡我, 是前天見面才知道的。”
許知醒又去抓他的手，幹巴巴地解釋著：“是你誤會我了。”
她說完，又忙的掏出手機想給袁登科打電話讓他解釋清楚, 腦海裏亂的不行, 手有些發抖，好幾次手機密碼都輸入錯了。
閔司行仰著頭，有些強硬地打斷她：“你為什麽主動給他發消息。”
“因為, 你當時去拍戲, 也不讓我去找你，我感覺你在躲著我，你朋友我只認識他，我想問問他你是不是出事了。”
許知醒其實已經記不清了, 所以腦海裏抓住了什麽就一股腦說出來。
說完，又忽然想起, 不是她主動給他發的消息，第一次是袁登科自己發過來的，可能被她刪掉了記錄了。
後來跟他有過幾次聊天，是許知醒想要問他關於閔司行爸媽的事情，袁登科畢竟是他朋友，他應該多少知道的。
給他發完，又撤回了。
她覺得自己不應該借用第三人去窺探他不想說的隱私。
況且閔司行從沒在她面前提起過袁登科，他還在國外，男生之間似乎也不太會分享什麽日常。
許知醒無措地看著他：“真的沒有。”
閔司行看著許知醒的眼睛，那些眼底的晶瑩仿佛給她的話證實了。
他又回想起大四的那些片段，他當時以為，許知醒一直以來喜歡的都是袁登科，跟他在一起只不過是賭氣他出國，兩人其實暗地裏一直有聯系。
他還真以為許知醒的手段那麽高明，把他耍得團團轉。
耍他玩也好，他可以當做不知道，只要持續下去就好，可偏偏，又看到了那個日記本。
閔司行眼神都有些恍惚，看著眼前的女孩，聲音緩了些，“你真的沒有喜歡他嗎？”
許知醒抓住他的手指，緊緊攥在手心裏不敢松，視線都開始模糊，她感覺頭昏腦漲，還是句句解釋著：
“沒有，我沒喜歡過別人。”
閔司行微微閉了下眼，臉又側到旁邊。
“可你高中只參加了他的生日會，給他送了飛機模型，飛機型號是xh520。”
許知醒表情錯愕：“什麽型號，我不知道，我就是隨便買的。”
閔司行看著許知醒的表情，眼神微晃，移開了眼。
她的表情不像是說謊，顯得此時的他有些無理取鬧。
她如果能那麽細膩，就不可能在感情裏從來沒有聰明過一次了。
許知醒雙手都握住他的手：“真的沒有。”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跟他聯系。”閔司行像是想要攤開這件事講，看著她問了最後一句。
許知醒對這段記憶的印象已經不深了，對著閔司行的眼，思緒變得很亂很亂。
“我……”
她只是不覺得，這有什麽好講的。
當時的閔司行，不也認識了那麽多人嗎？
他的世界那麽充盈，只有她是幹癟的一朵。
閔司行盯著她充紅的眼睛，她的語序都紊亂，看上去慌不擇路，又不知道怎麽開口，只是一字一句解釋。
“我沒有喜歡他，真的。”
閔司行唇線緊繃，移開視線，聲音喑啞問：“許知醒，你為什麽來東川。”
許知醒有些崩潰地想哭，手指無助地抓住他的衣角，聲音哽咽嗚咽著：“因為我喜歡你，因為我忘不了你，因為，分手後的每一天晚上我都會做夢夢到你，夠了嗎？”
“你不能……”
不能隨便找個由頭就把我打發掉。
閔司行看著她泛著紅血絲的眼以及不太正常的臉色，驟然意識到不太對勁，反手把她的手指握在手裏，冰涼僵硬，就算是在外面太冷，也不至於在房間裏這麽久還毫無溫度。
他擡起手腕在人額頭上摸了一下，滾燙到灼人。
閔司行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拉著人就往外面走，腳步都有些淩亂：“先去醫院。”
許知醒張了張唇，被他拉著出了門還不忘記說：“我還沒說清楚，我沒有，你不要誤會我。”
閔司行皺緊眉：“你現在腦子清醒嗎？”
“許知醒，我們先去醫院，你額頭很燙。”
他的語氣很輕，讓許知醒瞬間被安撫下來，被他急忙拉著去了醫院。
許知醒迷迷糊糊地坐在副駕駛上，她感覺身上有些冷，閔司行把自己外套脫了給她，車內溫度也一再升高。
“現在別睡，等會檢查完再睡。”
被他的手指弄醒，許知醒睜開眼。
到醫院門口時她忙不疊拉住閔司行。
“你別下去，我自己去就好。”
奔馳G系停靠在醫院大門口，呼呼的雪花往車頂落，門上方東川第一人民醫院幾個字亮著燈，夜晚的醫院門口格外寂靜，路上也只有奔流不息的車飛快駛過。
閔司行坐在駕駛座上，手已經離開了方向盤，聽到她說這句，偏過頭，漆黑的眼睛盯著她。
許知醒手指緊緊抓著他的皮衣外套，不敢看他，聲音沙啞說：“會被拍到的。”
閔司行聲音聽不出情緒：“那又怎樣。”
許知醒低下頭，下巴幾乎含在鎖骨處，緊緊抱著留有餘溫的外套，說：“你難道想讓媒體知道，你私生活混亂嗎？”
閔司行沒吭聲。
許知醒垂首，身體輕顫著：“你想讓別人知道，你包養了人嗎？你想讓別人之後你在拍戲的時候，晚上開車回去跟情人上床，上完再去拍戲嗎。”
“你不要你的前途了嗎？”
車內陷入一片冰封似的寂靜。
許知醒擰開車門，又快速關上。
外面還在下雪，許知醒頂著風雪獨自下了車。
在走上臺階時，被瓷磚地面的水漬滑了一下，崴了腳，許知醒彎著腰，手指撐著冰涼的地板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強忍著腳踝處鉆心的痛楚，一瘸一拐走進了醫院。
進了醫院門的那一刻，許知醒聽到了身後車開走的聲響。
她的腳步頓時一停，過了兩秒，沒舍得不回頭，朝人驅車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進了醫院之後，掛號檢查，醫生說她扁桃體發炎，要輸液，去了窗口拿藥付錢，坐在輸液室椅子上等。
說是輸液室，其實就是二樓大廳的一個角落，放了一排接連著的藍色椅子，最近容易受風寒，座無虛席，有小孩跟媽媽在睡覺，比較安靜。
許知醒去的時候只剩下最後一個位置，剛好坐在一個窗戶旁邊，緊閉著的窗戶有些漏風。許知醒透過帶著水珠的窗戶往外看，低下頭，看到了樓下那顆已經還正盛開花朵的風鈴木樹。
花期短，只有十天，十天之後便全部雕謝。
撲簌簌的雪天，天寒地凍，他身上只有那件黑色衛衣，戴了鴨舌帽跟口罩，站在樹下抽煙。
估計裸露在外的指骨都要被凍得通紅。
距離實在太遠，許知醒看不清他，只能模糊地看到他咬著煙，正擡起頭往樓上看。
許知醒被這縫隙躥進來的冷風吹的頭痛欲裂，摸著手機想給他發消息，又想到自己的手機放在家裏了。
她歪著頭，腦子昏昏沈沈，希望睡一覺腦袋就可以不痛了。
她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發燒感冒。
大腦放空著，在某一瞬，倏然就想起了閔司行說的外賣是什麽。
大四那邊是他們感情開始瓦解的一年。
大四結束，他們開始了三年的分道揚鑣。
當時許知醒總覺得他有什麽不想告訴她，兩人都不知道對方的家庭，事業好像也逐漸拉開差距。
她自認為自己不算是聰明的人，學習東西細致但是有些慢，在處理人與人之間關系上又不太靈活。
閔司行在大四上半年拍攝完那部大爆的電影《單刀赴會》之後，許知醒意識到了他好像正在被世界看到。
他的聲名越旺盛，許知醒就莫名的害怕跟恐慌。
作為大四還在實習只有一點工資的她，又找一個夜班兼職，想讓自己忙碌起來。看著自己賬戶的餘額，以及忙到喘息的時間都沒有，會讓她不想那麽多。
畢竟她一閑下來，就會想閔司行，而他很忙很忙。
她找的那個兼職是個夜班四個小時的服裝店，挺閑的，工資也還可以。
某天夜晚忽然出現了一對男女，男生身上還穿著校服，女生同樣，許知醒認出來校服上的校徽跟閔司行的一樣，也就掃了一眼，問他們要看什麽類型的衣服。
兩人說自己看看就行，許知醒就又站在了前臺位置偷偷看書準備過幾天的考證。
一擡頭，店裏已經沒有人了，許知醒莫名其妙地看了一圈，斷定他們沒有從自己面前離開，於是把視線落在了換衣間。
不知道裏面的人是不是聽到了她停下腳步的聲音，門咚地被人撞了一下，發出了一些異樣的喘氣聲響。
瞬間猜到他們在裏面幹什麽。
許知醒沒搭理，轉身又回了前臺，一直等他們出來，那兩套被拿進去的衣服直接穿在了身上結了賬。
換衣間最後是女老板給清理的。
後來的那幾天，男生還是經常過來，追著許知醒要聯系方式。
許知醒長得很漂亮，不算艷麗的外貌，五官卻無可挑剔的精致漂亮，不光閔司行因為長相被偷拍過，從大一開始她也收到過不少情書跟數之不盡的搭訕。
她每次都以有男朋友了來敷衍所有人，久而久之沒人見過她男朋友也就沒人信了。
男生實在糾纏不清，店長把許知醒辭退了。
那段時間，許知醒的實習工作也剛好結束，公司以不適合崗位需求為由拒絕轉正，倒是給了她實習期的所有工資。
那時的許知醒忽然有些挫敗跟無力。
她一邊找工作，一邊在附近商場戴著口罩發傳單。
暴曬午後，許知醒坐在路邊，手裏拿著一袋幹巴巴的面包跟一瓶礦泉水充當午餐。
正巧收到了正在拍戲連續一周都沒有跟她好好聊過天的閔司行的電話。
他火了之後，應接不暇的商務跟采訪，他已忙的不可開交。
“知知，我跟明耀娛樂簽約了。”他說。
給他開的價格不算低，且許知醒不知道這家娛樂公司的本部在東川市。
許知醒聽著他掩蓋不住的開心，也跟著勾嘴角：“真的嗎？好厲害。”
“我的願望快要實現了。”
閔司行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又警告說：“許知醒，不許喜歡別人，好好待在我身邊。”
許知醒聽了這話，卻沒有絲毫的開心。
只是怔怔地盯著自己手裏實在咽不下去的面包，眼睛被陽光刺的好酸。
她有些不服氣地小聲說：“我也會，很努力的。”
閔司行學的表演，勢必作為主角站在狂歡的中央，在沾滿蜜糖的風口浪尖上。
她看著他被追捧得高高在上，偶爾也會閃過一絲可怕的想法——如果他能墜落就好了。
那樣，他們就可以繼續在暗無天日的日子裏交頸而眠。
她又因為這些邪惡的想法而自憫。
許知醒忽然想起她早上太困，迷迷糊糊起床，不小心打翻的閔司行的一套茶具。
“對了，我早上，不小心把你的杯子打碎了，那個杯子是不是很貴？”
“不貴，別人送的，不要了，我又不喝茶。”
那邊似乎有人喊，閔司行迅速說：“我先去忙了，晚上給你打電話。”
可回去許知醒還是拍了照片搜了搜，害怕是圈內哪個前輩送的，如果後面問起，閔司行不好交代。
最後花錢問了專業人士這個茶具能夠在哪裏買。
對方說買不到了。
Minton限量版，價格高達兩萬多。
只是一套杯子而已，她卻買不起。
許知醒就呆呆地坐在碎片旁邊，拿著手機盯著黑屏裏自己那張臉，手機響了起來，又是一個陌生號碼，她直接拉黑了。
那個男生跟鬼魂一樣陰魂不散，好像從班裏同學那裏拿到了她的號碼，偶爾還會在學校看到他。
很煩。
當天晚上，她並沒有收到閔司行的電話。
怎麽還騙人呢。
許知醒發高燒，燒得迷迷糊糊地想。
她緊緊抱著被子，看著停電的漆黑出租屋，腦子裏又想到了十五歲之前，一個人被鎖在黑暗房子的生活。
夢魘讓她痛不欲生。
騙人，混蛋。
她不要喜歡他了。
手機嗡了一聲，亮起了一道光。
許知醒蒼白著一張臉，掙紮著坐起身，忙的拿起手機，看到是袁登科的消息，還有些失落。
他問：【許知醒，我十七歲那年你送我的生日禮物，是個飛機模型，是什麽意思？】
他才發現，飛機模型的代碼，是xh520。
許知醒難受的眼睛都睜不開，有氣無力悶聲給他發了語音。
“你之前不是說過，想當飛行員嗎……”
許知醒發完就渾身無力地走了出去，想翻一些藥吃，結果發現家裏的感冒藥剛好吃完。
她走進房間關窗時才發現外面正在下雨。
正在思考是自己去附近一百米的超市買藥，還是點外送，下雨天外送要六塊起，藥店外賣還要二十起送。
她腦子懵懵地坐在客廳，沒糾結出個結果，卻收到了外賣員送來的幾盒感冒藥跟一支溫度計。
她下意識以為是閔司行買的，家裏的感冒藥都是他制備的，剩下多少他應該知道的。
她看著溫度計，家裏明明有很多了，卻也沒多想。
所以，是那個時候嗎？那個藥，是袁登科買的嗎？
……
許知醒擡起頭，看到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她面前的陳斂，她又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可悲。
“他走了嗎？”
陳斂搖頭：“沒有，他說害怕你忘記換藥劑。”
許知醒不知道他是在淋雪，還是在車上等。
“回去吧。”
許知醒也更清楚，他並不是因為自己的身份，擔心自己的前途，而是這份寵愛他沒有理由給。
許知醒自己拿著插著的藥瓶，剩下幾瓶陳斂拿著。
“你有女朋友嗎？”
陳斂忽然就停住了腳步，隨後說：“我結婚了，剛畢業就結婚了。”
許知醒一步一步沒停下，說：“他也說過，畢業之後娶我的。”
進了電梯，只有他們兩個人，許知醒才想起來問：“他又跟誰打架了？”
陳斂當時不在，問了丁吳。
“他舅舅。”
“為什麽？”
“他想要借他爸的地位跟權利，做自己的事情，但是你應該知道的，阿行媽媽算是他間接害死的。”陳斂怕她聽不懂，又說，“他跟明耀娛樂解約了。”
“為什麽要解約？”許知醒其實一直不太懂，他在現在的公司，明明很好。
陳斂顰眉看她：“你不知道嗎？他在現在的公司一直都被吸血被壓，只是看上去好看而已。”
電梯開了，許知醒卻一時沒動，被他這句話定住，不解地問：
“為什麽，他不是有簽合約嗎？他現在的名氣，應該可以跟公司談。”
陳斂仔細看了許知醒兩秒，確定她真的不知道，第一次感覺有些好笑。
“你知道他後腦勺上的疤吧？大四他跟人打架，後腦勺縫了五針。”
身上也骨折，當時住院了整整一周不敢回去。
陳斂又說：“那個男生是跟他一個學校的，也是明耀娛樂的。打架是因為他知道了那個男生經常騷擾你，正巧聽到他說你壞話，說的挺臟的，還一直挑釁，阿行把人鼻骨都打骨折了。”
“那個男生被打的挺慘的，後面做了整容手術才恢覆好，他們混娛樂圈的最看臉。”
“他當時剛冒頭，熱度大，但也很容易被防爆，這種事情被爆出來百害無一利。”
“打架時沒別的人在場，所以也好解決，明耀娛樂那邊說可以幫他完全壓下來，就給他的合同裏加了一份附加協議，你應該能猜到是什麽樣的附加協議。”
“不過那個男生，後來也被阿行搞死了，你應該能在微博搜到他的一些桃色新聞。”
陳斂忽然有些疑惑：“許知醒，你真的……喜歡他嗎？”
陳斂實在想不明白，許知醒為什麽會舍得跟他分手。
他一瞬間替閔司行感到有些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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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知醒怔忪著, 腦子裏好似完全不能把閔司行的話串在一起。
過了一會，才無措地想去牽他的手，還沒碰到, 就被閔司行冷淡移開了。
“我，我沒有喜歡他，沒欺負你。”
“什麽外賣？我不知道。”
她有些急切地說：“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如果我知道是別人點的我肯定不會拿的。”
那段時間閔司行嶄露頭角, 一些極端私生知道他的手機號跟身份證號，偶爾閔司行會用別人的手機打給她。
腦子裏的思緒亂糟糟的，她停了幾秒，又繼續說：“沒有給我送禮物，我不知道，你是說他當時回國了嗎？我也沒見過他。我不知道他喜歡我, 是前天見面才知道的。”
許知醒又去抓他的手，幹巴巴地解釋著：“是你誤會我了。”
她說完，又忙的掏出手機想給袁登科打電話讓他解釋清楚, 腦海裏亂的不行, 手有些發抖，好幾次手機密碼都輸入錯了。
閔司行仰著頭，有些強硬地打斷她：“你為什麽主動給他發消息。”
“因為, 你當時去拍戲, 也不讓我去找你，我感覺你在躲著我，你朋友我只認識他，我想問問他你是不是出事了。”
許知醒其實已經記不清了, 所以腦海裏抓住了什麽就一股腦說出來。
說完，又忽然想起, 不是她主動給他發的消息，第一次是袁登科自己發過來的，可能被她刪掉了記錄了。
後來跟他有過幾次聊天，是許知醒想要問他關於閔司行爸媽的事情，袁登科畢竟是他朋友，他應該多少知道的。
給他發完，又撤回了。
她覺得自己不應該借用第三人去窺探他不想說的隱私。
況且閔司行從沒在她面前提起過袁登科，他還在國外，男生之間似乎也不太會分享什麽日常。
許知醒無措地看著他：“真的沒有。”
閔司行看著許知醒的眼睛，那些眼底的晶瑩仿佛給她的話證實了。
他又回想起大四的那些片段，他當時以為，許知醒一直以來喜歡的都是袁登科，跟他在一起只不過是賭氣他出國，兩人其實暗地裏一直有聯系。
他還真以為許知醒的手段那麽高明，把他耍得團團轉。
耍他玩也好，他可以當做不知道，只要持續下去就好，可偏偏，又看到了那個日記本。
閔司行眼神都有些恍惚，看著眼前的女孩，聲音緩了些，“你真的沒有喜歡他嗎？”
許知醒抓住他的手指，緊緊攥在手心裏不敢松，視線都開始模糊，她感覺頭昏腦漲，還是句句解釋著：
“沒有，我沒喜歡過別人。”
閔司行微微閉了下眼，臉又側到旁邊。
“可你高中只參加了他的生日會，給他送了飛機模型，飛機型號是xh520。”
許知醒表情錯愕：“什麽型號，我不知道，我就是隨便買的。”
閔司行看著許知醒的表情，眼神微晃，移開了眼。
她的表情不像是說謊，顯得此時的他有些無理取鬧。
她如果能那麽細膩，就不可能在感情裏從來沒有聰明過一次了。
許知醒雙手都握住他的手：“真的沒有。”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跟他聯系。”閔司行像是想要攤開這件事講，看著她問了最後一句。
許知醒對這段記憶的印象已經不深了，對著閔司行的眼，思緒變得很亂很亂。
“我……”
她只是不覺得，這有什麽好講的。
當時的閔司行，不也認識了那麽多人嗎？
他的世界那麽充盈，只有她是幹癟的一朵。
閔司行盯著她充紅的眼睛，她的語序都紊亂，看上去慌不擇路，又不知道怎麽開口，只是一字一句解釋。
“我沒有喜歡他，真的。”
閔司行唇線緊繃，移開視線，聲音喑啞問：“許知醒，你為什麽來東川。”
許知醒有些崩潰地想哭，手指無助地抓住他的衣角，聲音哽咽嗚咽著：“因為我喜歡你，因為我忘不了你，因為，分手後的每一天晚上我都會做夢夢到你，夠了嗎？”
“你不能……”
不能隨便找個由頭就把我打發掉。
閔司行看著她泛著紅血絲的眼以及不太正常的臉色，驟然意識到不太對勁，反手把她的手指握在手裏，冰涼僵硬，就算是在外面太冷，也不至於在房間裏這麽久還毫無溫度。
他擡起手腕在人額頭上摸了一下，滾燙到灼人。
閔司行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拉著人就往外面走，腳步都有些淩亂：“先去醫院。”
許知醒張了張唇，被他拉著出了門還不忘記說：“我還沒說清楚，我沒有，你不要誤會我。”
閔司行皺緊眉：“你現在腦子清醒嗎？”
“許知醒，我們先去醫院，你額頭很燙。”
他的語氣很輕，讓許知醒瞬間被安撫下來，被他急忙拉著去了醫院。
許知醒迷迷糊糊地坐在副駕駛上，她感覺身上有些冷，閔司行把自己外套脫了給她，車內溫度也一再升高。
“現在別睡，等會檢查完再睡。”
被他的手指弄醒，許知醒睜開眼。
到醫院門口時她忙不疊拉住閔司行。
“你別下去，我自己去就好。”
奔馳G系停靠在醫院大門口，呼呼的雪花往車頂落，門上方東川第一人民醫院幾個字亮著燈，夜晚的醫院門口格外寂靜，路上也只有奔流不息的車飛快駛過。
閔司行坐在駕駛座上，手已經離開了方向盤，聽到她說這句，偏過頭，漆黑的眼睛盯著她。
許知醒手指緊緊抓著他的皮衣外套，不敢看他，聲音沙啞說：“會被拍到的。”
閔司行聲音聽不出情緒：“那又怎樣。”
許知醒低下頭，下巴幾乎含在鎖骨處，緊緊抱著留有餘溫的外套，說：“你難道想讓媒體知道，你私生活混亂嗎？”
閔司行沒吭聲。
許知醒垂首，身體輕顫著：“你想讓別人知道，你包養了人嗎？你想讓別人之後你在拍戲的時候，晚上開車回去跟情人上床，上完再去拍戲嗎。”
“你不要你的前途了嗎？”
車內陷入一片冰封似的寂靜。
許知醒擰開車門，又快速關上。
外面還在下雪，許知醒頂著風雪獨自下了車。
在走上臺階時，被瓷磚地面的水漬滑了一下，崴了腳，許知醒彎著腰，手指撐著冰涼的地板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強忍著腳踝處鉆心的痛楚，一瘸一拐走進了醫院。
進了醫院門的那一刻，許知醒聽到了身後車開走的聲響。
她的腳步頓時一停，過了兩秒，沒舍得不回頭，朝人驅車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進了醫院之後，掛號檢查，醫生說她扁桃體發炎，要輸液，去了窗口拿藥付錢，坐在輸液室椅子上等。
說是輸液室，其實就是二樓大廳的一個角落，放了一排接連著的藍色椅子，最近容易受風寒，座無虛席，有小孩跟媽媽在睡覺，比較安靜。
許知醒去的時候只剩下最後一個位置，剛好坐在一個窗戶旁邊，緊閉著的窗戶有些漏風。許知醒透過帶著水珠的窗戶往外看，低下頭，看到了樓下那顆已經還正盛開花朵的風鈴木樹。
花期短，只有十天，十天之後便全部雕謝。
撲簌簌的雪天，天寒地凍，他身上只有那件黑色衛衣，戴了鴨舌帽跟口罩，站在樹下抽煙。
估計裸露在外的指骨都要被凍得通紅。
距離實在太遠，許知醒看不清他，只能模糊地看到他咬著煙，正擡起頭往樓上看。
許知醒被這縫隙躥進來的冷風吹的頭痛欲裂，摸著手機想給他發消息，又想到自己的手機放在家裏了。
她歪著頭，腦子昏昏沈沈，希望睡一覺腦袋就可以不痛了。
她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發燒感冒。
大腦放空著，在某一瞬，倏然就想起了閔司行說的外賣是什麽。
大四那邊是他們感情開始瓦解的一年。
大四結束，他們開始了三年的分道揚鑣。
當時許知醒總覺得他有什麽不想告訴她，兩人都不知道對方的家庭，事業好像也逐漸拉開差距。
她自認為自己不算是聰明的人，學習東西細致但是有些慢，在處理人與人之間關系上又不太靈活。
閔司行在大四上半年拍攝完那部大爆的電影《單刀赴會》之後，許知醒意識到了他好像正在被世界看到。
他的聲名越旺盛，許知醒就莫名的害怕跟恐慌。
作為大四還在實習只有一點工資的她，又找一個夜班兼職，想讓自己忙碌起來。看著自己賬戶的餘額，以及忙到喘息的時間都沒有，會讓她不想那麽多。
畢竟她一閑下來，就會想閔司行，而他很忙很忙。
她找的那個兼職是個夜班四個小時的服裝店，挺閑的，工資也還可以。
某天夜晚忽然出現了一對男女，男生身上還穿著校服，女生同樣，許知醒認出來校服上的校徽跟閔司行的一樣，也就掃了一眼，問他們要看什麽類型的衣服。
兩人說自己看看就行，許知醒就又站在了前臺位置偷偷看書準備過幾天的考證。
一擡頭，店裏已經沒有人了，許知醒莫名其妙地看了一圈，斷定他們沒有從自己面前離開，於是把視線落在了換衣間。
不知道裏面的人是不是聽到了她停下腳步的聲音，門咚地被人撞了一下，發出了一些異樣的喘氣聲響。
瞬間猜到他們在裏面幹什麽。
許知醒沒搭理，轉身又回了前臺，一直等他們出來，那兩套被拿進去的衣服直接穿在了身上結了賬。
換衣間最後是女老板給清理的。
後來的那幾天，男生還是經常過來，追著許知醒要聯系方式。
許知醒長得很漂亮，不算艷麗的外貌，五官卻無可挑剔的精致漂亮，不光閔司行因為長相被偷拍過，從大一開始她也收到過不少情書跟數之不盡的搭訕。
她每次都以有男朋友了來敷衍所有人，久而久之沒人見過她男朋友也就沒人信了。
男生實在糾纏不清，店長把許知醒辭退了。
那段時間，許知醒的實習工作也剛好結束，公司以不適合崗位需求為由拒絕轉正，倒是給了她實習期的所有工資。
那時的許知醒忽然有些挫敗跟無力。
她一邊找工作，一邊在附近商場戴著口罩發傳單。
暴曬午後，許知醒坐在路邊，手裏拿著一袋幹巴巴的面包跟一瓶礦泉水充當午餐。
正巧收到了正在拍戲連續一周都沒有跟她好好聊過天的閔司行的電話。
他火了之後，應接不暇的商務跟采訪，他已忙的不可開交。
“知知，我跟明耀娛樂簽約了。”他說。
給他開的價格不算低，且許知醒不知道這家娛樂公司的本部在東川市。
許知醒聽著他掩蓋不住的開心，也跟著勾嘴角：“真的嗎？好厲害。”
“我的願望快要實現了。”
閔司行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又警告說：“許知醒，不許喜歡別人，好好待在我身邊。”
許知醒聽了這話，卻沒有絲毫的開心。
只是怔怔地盯著自己手裏實在咽不下去的面包，眼睛被陽光刺的好酸。
她有些不服氣地小聲說：“我也會，很努力的。”
閔司行學的表演，勢必作為主角站在狂歡的中央，在沾滿蜜糖的風口浪尖上。
她看著他被追捧得高高在上，偶爾也會閃過一絲可怕的想法——如果他能墜落就好了。
那樣，他們就可以繼續在暗無天日的日子裏交頸而眠。
她又因為這些邪惡的想法而自憫。
許知醒忽然想起她早上太困，迷迷糊糊起床，不小心打翻的閔司行的一套茶具。
“對了，我早上，不小心把你的杯子打碎了，那個杯子是不是很貴？”
“不貴，別人送的，不要了，我又不喝茶。”
那邊似乎有人喊，閔司行迅速說：“我先去忙了，晚上給你打電話。”
可回去許知醒還是拍了照片搜了搜，害怕是圈內哪個前輩送的，如果後面問起，閔司行不好交代。
最後花錢問了專業人士這個茶具能夠在哪裏買。
對方說買不到了。
Minton限量版，價格高達兩萬多。
只是一套杯子而已，她卻買不起。
許知醒就呆呆地坐在碎片旁邊，拿著手機盯著黑屏裏自己那張臉，手機響了起來，又是一個陌生號碼，她直接拉黑了。
那個男生跟鬼魂一樣陰魂不散，好像從班裏同學那裏拿到了她的號碼，偶爾還會在學校看到他。
很煩。
當天晚上，她並沒有收到閔司行的電話。
怎麽還騙人呢。
許知醒發高燒，燒得迷迷糊糊地想。
她緊緊抱著被子，看著停電的漆黑出租屋，腦子裏又想到了十五歲之前，一個人被鎖在黑暗房子的生活。
夢魘讓她痛不欲生。
騙人，混蛋。
她不要喜歡他了。
手機嗡了一聲，亮起了一道光。
許知醒蒼白著一張臉，掙紮著坐起身，忙的拿起手機，看到是袁登科的消息，還有些失落。
他問：【許知醒，我十七歲那年你送我的生日禮物，是個飛機模型，是什麽意思？】
他才發現，飛機模型的代碼，是xh520。
許知醒難受的眼睛都睜不開，有氣無力悶聲給他發了語音。
“你之前不是說過，想當飛行員嗎……”
許知醒發完就渾身無力地走了出去，想翻一些藥吃，結果發現家裏的感冒藥剛好吃完。
她走進房間關窗時才發現外面正在下雨。
正在思考是自己去附近一百米的超市買藥，還是點外送，下雨天外送要六塊起，藥店外賣還要二十起送。
她腦子懵懵地坐在客廳，沒糾結出個結果，卻收到了外賣員送來的幾盒感冒藥跟一支溫度計。
她下意識以為是閔司行買的，家裏的感冒藥都是他制備的，剩下多少他應該知道的。
她看著溫度計，家裏明明有很多了，卻也沒多想。
所以，是那個時候嗎？那個藥，是袁登科買的嗎？
……
許知醒擡起頭，看到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她面前的陳斂，她又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可悲。
“他走了嗎？”
陳斂搖頭：“沒有，他說害怕你忘記換藥劑。”
許知醒不知道他是在淋雪，還是在車上等。
“回去吧。”
許知醒也更清楚，他並不是因為自己的身份，擔心自己的前途，而是這份寵愛他沒有理由給。
許知醒自己拿著插著的藥瓶，剩下幾瓶陳斂拿著。
“你有女朋友嗎？”
陳斂忽然就停住了腳步，隨後說：“我結婚了，剛畢業就結婚了。”
許知醒一步一步沒停下，說：“他也說過，畢業之後娶我的。”
進了電梯，只有他們兩個人，許知醒才想起來問：“他又跟誰打架了？”
陳斂當時不在，問了丁吳。
“他舅舅。”
“為什麽？”
“他想要借他爸的地位跟權利，做自己的事情，但是你應該知道的，阿行媽媽算是他間接害死的。”陳斂怕她聽不懂，又說，“他跟明耀娛樂解約了。”
“為什麽要解約？”許知醒其實一直不太懂，他在現在的公司，明明很好。
陳斂顰眉看她：“你不知道嗎？他在現在的公司一直都被吸血被壓，只是看上去好看而已。”
電梯開了，許知醒卻一時沒動，被他這句話定住，不解地問：
“為什麽，他不是有簽合約嗎？他現在的名氣，應該可以跟公司談。”
陳斂仔細看了許知醒兩秒，確定她真的不知道，第一次感覺有些好笑。
“你知道他後腦勺上的疤吧？大四他跟人打架，後腦勺縫了五針。”
身上也骨折，當時住院了整整一周不敢回去。
陳斂又說：“那個男生是跟他一個學校的，也是明耀娛樂的。打架是因為他知道了那個男生經常騷擾你，正巧聽到他說你壞話，說的挺臟的，還一直挑釁，阿行把人鼻骨都打骨折了。”
“那個男生被打的挺慘的，後面做了整容手術才恢覆好，他們混娛樂圈的最看臉。”
“他當時剛冒頭，熱度大，但也很容易被防爆，這種事情被爆出來百害無一利。”
“打架時沒別的人在場，所以也好解決，明耀娛樂那邊說可以幫他完全壓下來，就給他的合同裏加了一份附加協議，你應該能猜到是什麽樣的附加協議。”
“不過那個男生，後來也被阿行搞死了，你應該能在微博搜到他的一些桃色新聞。”
陳斂忽然有些疑惑：“許知醒，你真的……喜歡他嗎？”
陳斂實在想不明白，許知醒為什麽會舍得跟他分手。
他一瞬間替閔司行感到有些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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